雨后的工厂外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泥土味，带着一丝机油的气息。王小明从车上跳下，抬头看了一眼这座建在山脚下的老旧工厂——它的红砖墙壁早已被岁月侵蚀得斑驳不堪。厂房顶部，一根粗大的排烟管道正往外喷着暗黄色的油烟，如同一条从地底爬出的怪兽。
“真不容易，这地方还在运转。”小明摇了摇头。
他是这座工厂新雇来的技术员，任务是给工厂的高空油烟净化系统进行安装。这是个不起眼的活儿，但他知道，这项工程关乎工厂未来的存亡。环保部门的通告已经发出，限期安装油烟净化器，否则工厂就得停工整顿，面临巨额罚款。
小明扛着工具箱，走进厂区。里头的机器声轰鸣作响，老工人们穿着破旧的工装在机器间穿梭，脸上刻满了生活的沧桑。“新来的？”一个工人瞥了小明一眼，没多说话，继续忙自己的活儿。工厂的气氛凝重而压抑，仿佛所有人都知道，油烟净化器的安装只是暂时的解决，工厂真正的问题在于年久失修的设备和落后的生产技术。
小明开始勘测安装位置。他爬上工厂的屋顶，迎面而来的风夹杂着油烟和铁锈味，难闻至极。就在他准备动手的时候，一个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：“别装了。”
小明吓了一跳，扭头看去，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工人，脸上刻满了深深的皱纹，眼神却透着一丝古怪的平静。
“为啥不装？”小明有些摸不着头脑。
“没用的。”老工人点了根烟，深深吸了一口，缓缓吐出烟雾，“这个厂，活不过这个月了。”
小明皱起眉头。“你说啥？”
“油烟净化器装了有啥用？你看看这些机器，全是三十年前的老古董。”老工人笑了笑，笑声中带着一丝苦涩，“工厂的领导心里清楚，哪怕你今天把设备装好了，也救不了它。没订单，没人手，资金链断了，哪怕装上天最好的净化器，这厂还是得关门。”
“那你们干嘛还继续工作？”
老工人看了看地面，沉默了一会儿，然后用低沉的声音说：“我们老哥几个干了一辈子了，这厂就像是我们的家。能多撑一天是一天吧，万一有奇迹呢？”
奇迹。这个词在小明心中反复回荡。他知道，奇迹大概不会发生。科技的发展，市场的变化，时代的浪潮如巨浪一般席卷而来，像这类老旧的工厂，终究会被淘汰。
但他没再说什么，默默拿起工具，继续安装油烟净化器。
几个小时后，设备终于安装完毕。小明启动了系统，一股清新的空气从排烟管道中飘出，原本呛鼻的油烟瞬间消失，似乎整个工厂的天都变得清朗了。
“看，净化器装好了。”小明抹了把汗，朝那老工人笑了笑，“至少空气是干净的。”
老工人笑了，摇摇头，“是啊，空气是干净的。”他弹掉了烟灰，眼神却依然飘向远方，“可惜，问题从来不在空气。”
几天后，正如老工人所说，工厂正式宣布停产。油烟净化器的高效运转，成了这座老厂的呼吸。
王小明站在关闭的大门外，望着天空中那根不再冒烟的排烟管，心中五味杂陈。或许这正是时代的缩影，老工厂终究会被历史遗忘，但每一个曾经在这里奋斗过的人，他们的故事，仍会在风中回荡。
“空气是干净了。”小明喃喃自语，转身离开工厂，走进了新的时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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